KinKi

【Breddy】记忆退行

/烂尾了,但是希望大家都有个很棒的圣诞夜​​​。



  相机咔嗒一声开机,陈韦丞把脑袋凑到取景器前,眯上一只眼往里瞧,一个个影像视频如走马灯晃过,全都是有关于一个男人的画面:偷摸着抓拍的,光明正大按下快门的,在车厢里飞机上沉沉睡去的,小猫似的出现在镜头里,拿一张写了“Practice”的纸蹦蹦跳跳的,偶尔也会出现他的身影,两个人并肩走过沿江小路,夜晚带来的噪点挡不住偷偷牵起的手。

  德彪西的月光。陈韦丞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。此时浪漫得正如那支乐曲,月光也是从前的月光,历经百十年光阴流淌至今。

  “阿丞。”陈韦丞听见那个人在喊他。画面堪堪停在对方下半边脸和胸口之间,拍摄者好似全然不顾镜头,连人物出框了都不在意,然后他看见那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近,两人显然正隔着一个相机接吻,镜头盛不下这缠绵又充沛的爱意。

  或许因为周围漆黑一片,只有正中央一块长方形的小小屏幕,看上去太像影院,不论影像里两个人的动作多亲昵,陈韦丞都觉得自己是在窥探另一个世界的生活。

  毫无疑问,他们曾在镜头背后拥吻,做尽任何情侣都会做的事,用他们独有的浪漫。他们理应是爱人。可他的爱人在哪呢?陈韦丞每天能看见来来往往的人,拉开窗户往下看,流浪乐手十年如一日地在墙边拉琴乞讨,他们都不是他的爱人,他的爱人在哪呢?



  “阿丞。”

  讨人厌的护工又来了。陈韦丞把头翘向另一边,听见护工叹了口气。他不喜欢护工,更不喜欢医院,在这里走进走出的人们匆忙又充满苦痛,在这里他看不见他的爱人。

  说来倒奇怪,他印象中自己是幼稚又青涩,大学中途因病住院,才会这样狼狈不堪地坐在轮椅上任人摆布。可镜子里的他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变得不太一样。难道某个时间里他昏睡过去,睁眼便是数十年后?这要放在电影院,不是悬疑片也算得上一部科幻,像《星际穿越》那样的。

  《星际穿越》,他记得爱人说过很喜欢这部电影,在他们录视频经营频道的时候,在他们两个人的小屋里。“我好想回家啊。”他说。“那你把这里当家,好不好?”护工回道。

  谁会把医院当家?陈韦丞摇头,闭上眼不理人了。他做了个梦,浅眠向来容易做梦。他梦见所有人都倒着走路,在这个逆向世界里行走的他反倒格格不入,又或许他才是相反的那个,在时间漩涡中义无反顾奔向过去。

  传言说风暴眼里站着一个人,似乎任何强大到能够摧毁一切的事物核心都有一个人。陈韦丞相信这句话,因为他确确实实看到了,时间漩涡的中心,有个人背对着他,在不远不近的地方。

  是他爱人。



  陈韦丞醒来的时候在哭,他以前是经常哭的,但都比不上这次的汹涌。护工正为他关窗,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逐渐与记忆融合,背对着他的人转过身,黑衬衫上的银扣亮得晃眼。

  “阿尧……”

  “……你说什么?”


  “阿尧!”

  陈韦丞拉着杨博尧跑到商场,门口的圣诞老人正在电流驱动下摇摇摆摆地吹着大号,人群熙攘的店铺橱窗挂着槲寄生花圈,布里斯班的冬天没有雪,但从不缺少冬日氛围。

  “你还记得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三份谱子,下周一要拉给她听吗?”杨博尧小心翼翼护着琴盒不被撞到,陈韦丞朝他眨眨眼,“我也记得今天是圣诞节。”

  很快陈韦丞又被路边摊的小首饰吸引注意,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这些闪闪发光的东西感兴趣,杨博尧以为只有小鸟和《哈利波特》里的嗅嗅会这样,显然陈韦丞不同于两者的其中一个。

  “很适合你。”陈韦丞说着,拿起一个银扣耳环在他耳朵边比划。杨博尧没忍住笑了,“好吧,你要是喜欢,我以后见你就戴这个。”

  “不,不用,你那件镶了银扣的黑衬衫也很好看,比起耳环,我更喜欢看你穿那个。”陈韦丞也笑,周围光线很暗,晃动的灯串把所有光都融化,浇灌入他的眼睛,没有形状和轮廓,只是一片柔和的光影。

  杨博尧盯着他的眼睛发愣,直到嘴唇被轻轻啄了一下。罪魁祸首亲完就跑,措不及防被抓回来。这次轮到杨博尧搂上他的肩,全身力量依托在他身上,毛茸茸的头发蹭着脖颈。陈韦丞下意识接住他,人还愣着,砰砰直跳的心出卖情绪。

  “会被认出来吗?”

  “我们只是在拥抱。”

  “……我爱你。”

  “我知道。”


  “下雪了。”陈韦丞移开视线,仰着头,脸还红扑扑的,但绝不是因为寒冷。杨博尧也抬头,接住了一些泡沫,是人工造雪机。



  “最近怎么样?”

  “时好时坏。他前阵子喊了我名字,我再去问,又不说话了。”

  陈锐盘腿坐在沙发上,抓两个装饰球丢着玩。杨博尧摸着烟盒,点了根抽两口,想起陈韦丞不喜欢屋子里有烟味,又伸手掐掉。

  “他总是出门去找我,以为自己还在医院。他找我的时候,我就站在他面前,可是他看不见。他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一切,但他不记得我。”杨博尧摇头苦笑,“我现在相信他是时间旅行者了,只是粗心大意走错了车站,坐上开往过去的车。”

  两个人又沉默了很久,陈锐叹气,拍拍杨博尧的肩膀,刚想说些什么,就被卧室门的声音吸引注意。

  “下雪了吗?”陈韦丞问。

  “布里斯班不下雪,但是锐刚帮我们装饰了圣诞树,你看。”杨博尧拉陈韦丞过来坐下,陈锐打趣道,“他还是喜欢往家里塞各种奇怪的东西,今年甚至搬来了一棵假松树。”

  “这样就不用每天浇树施肥了。”杨博尧说。陈锐大笑起来,陈韦丞也笑,他把杨博尧的手抓得更紧,好像在确认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,不会在眨眼间消失不见。

  “告诉我你在想什么?”

  杨博尧轻轻回捏陈韦丞的手,指腹在他手背上揉着画圈。陈韦丞知道杨博尧注意到了他的动作,他还在笑,他说“圣诞节快乐”,他还说“我可以拥抱你吗?”

  杨博尧怔住了,他定定看了陈韦丞好久,最后在彻底哭出声之前埋进他的毛衣里。他怎么没留意到,陈韦丞今天穿了漂亮的圣诞毛衣。

  陈韦丞终于记起今天是什么日子,也终于记起他的样子。


  “我爱你,我爱你。”杨博尧呜咽着说。

  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”陈韦丞回答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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